导语：第三届乌镇戏剧节于2015年10月15日至24日在古镇乌镇上演。作为本届乌镇戏剧节的艺术总监，孟京辉在选择剧目上具有明显的“孟氏风格”。在戏剧美学理念上，他认为，“戏剧是活人的一种精湛表演，同时它也是对自我成长的一种肯定，对未来生活希望的一种探求。”面对观众的赞扬与失望，他也坦言，今年的戏剧节非常多元化，观众需要一个时期去适应、接受、欣赏。
乌镇戏剧节发展至今，曾多次被拿来与阿维尼翁对比，孟京辉十分自信的说，“从整个的剧目选择，到整个的戏剧精神，我觉得比阿维尼翁好多了。我们刚做了第三届，但是我觉得比阿维尼翁好，整个剧团接待方面是很好的，让时间来说话吧。”以下为孟京辉接受搜狐独家专访的文字实录：
孟京辉
【戏剧是活人的一种精湛表演】
搜狐文化：孟老师好，非常感谢您能接受搜狐文化的专访。我听说您在去年的闭幕致词上说了一句话，“乌镇牛逼”，赖声川导演在边上翻译，乌镇牛逼在哪？
孟京辉：乌镇的条件太好了，它是中国南方的一个古老镇子。第一，这个地方的空气，还有整个条件就是有我们东方人的美，有我们的自豪，还有我们对美丽的理解。第二，我觉得它是自由自在的，来这里的人就会发现除了美丽的风景还有美丽的人，这非常好。第三，在乌镇你可以做梦，在乌镇你是柔软的，你是安全的，你的内心是激荡的，但同时你也可以把自己融合在这里。另外，我觉得乌镇戏剧节的国际性，让你站在了一个世界的高度，让你变得更加的宽容和有信心，这种信心不仅仅体现在表面上，而是让你觉着作为一个戏剧人，作为一个文化人，你感觉到这是一种昂扬的，对生活热爱的激情。
搜狐文化：您刚才提到乌镇很柔软，但是今年的剧作很有先锋性，或者说它不是那么柔软，很刺激，死亡，面具，虚无等概念都在这些剧中体现。
孟京辉：我希望在这个戏剧节里有一个张力，就是你在这个地方可以安安静静的，或者热热闹闹的来思索我们的生存状态，能够感受到这种戏剧带给你的一种想象力，戏剧的创造力所给予你的一种生活的能量。
搜狐文化：有的观众反映今年的剧作很先锋，有些人可能问为什么现实主义的作品会少一些，比如传统的讲故事那种方式。
孟京辉：我觉得在我们当代的文艺的这种环境下，它分为很多层面，讲故事是比较简单的层面，它不需要有任何准备，讲一个故事可以没有任何文化积淀，没有任何美学教育背景，大众都能理解。但是我们希望除了这种之外，我们还要有更深一层的挖掘，也就是对文艺的一种情感的、更内在的东西的理解。再高级一点，我觉得就需要动用审美体系，这种审美体系本身就是世界戏剧史的发展史。它具备了这样一种审美的体系，无论从古希腊到莎士比亚，从莫里哀到易卜生，从布莱希特到现代的各种戏剧，戏剧它是有一个流变的，这种美学的积淀其实也是我们艺术家所必须要去承接的，这也正是今年的“承”的主题，所以先锋只是一个概念。实际上这次做的是多元化的，比如有非常强烈的实验色彩的，但是也有非常大众的，还有社会批判的。所以我也本着这样一个概念来挑选各种各样的戏到乌镇来展示它的戏剧美学的魅力，这样的话能让观众感觉到我们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戏剧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搜狐文化：从90年代开始到现在，说起孟京辉就是先锋性最牛逼的人物，您如何来做到一直保持在最先锋的状态？
孟京辉：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你要认知到时代在不断变化，但是你要不断的挖掘自己内心最有诗意的东西，和你自身所酿造出来的各种情感和思想，你把这个情感和思想往前推进这样的话整体就特别好。
搜狐文化：那你自己的戏剧美学理念是什么？
孟京辉：我对戏剧的美学理念就是，我觉得戏剧是活人的一种精湛表演，同时它也是对自我成长的一种肯定，对未来生活希望的一种探求。
【有了强大的愿望就会诚恳的面对世界】
搜狐文化：现在的信息时代可能很破碎，大众的庸俗美学可能占据主流，就是跟90年代的背景是完全不一样，您如何在这两个背景的转换中来保持你自己？
孟京辉：我觉得戏剧它需要一个门槛檻，但现在有的戏剧是不需要门槛了。中国当代戏剧的发展过程当中，戏剧非常的幸运，到现在为止它还不像有些媒体，比如像电影，或者说大众的电视传播这些东西，它受到整个社会浮躁的冲击，戏剧相对對来讲还是按照自己的正常美学发展，这也是我们特别幸运的一点。我们还是用一种传承下来的戏剧的这种美学挖掘人性，展示情感，用新的表达方式来面对这个世界，这是特别好的精神，好的状态还是保存下来了，所以面对整个社会生活主流文化的一种复杂性，还有这种庸俗化，我觉得戏剧人应该有一个危机感，一方面要能把自己表达得更加透彻，另外，表达的方式又不流于这种日常化，要在这方面更加精炼，更加有想象力。
搜狐文化：现在很多青年戏剧导演可能也在追求这种理念，用先锋的方式来表现，史航提到一个观点，“很多的先锋其实就是装疯”，您如何来看待青年导演的这這种表达方式？
孟京辉：我们现在这个世界不必这样去批评青年戏剧、青年导演，因为我也是从青年过来。现在我有了自己的很多资源，也有很多社会对我的关注力，我觉得年轻人永远遠是未来的希望，我跟我的一个特别好的朋友这次在新疆我们聊天的时時候，他说我看好现在的年轻人，说实在我认同，我觉着他们现在他们們有着比我们那个时候更多的烦恼，更多的诱惑，但是他们依然在沿着戏剧方面，依然在沿着一种比较深刻的，严肃的美学在继续着他们的尝试。如果他们是先锋，有人说他们是装疯，我觉得也很好，装疯也不错，但是看你怎么装，看你装的到底是像模像样，还是它有一定的变化。但是我觉着当一个人想要进行探索这个未知的世界，想要跟整个不断发展的社会生活共同成长的时候，我觉得他的愿望应该是强大的，有了强大的愿望他就会特别诚恳的面对这个世界，当有了这个诚誠恳的态度以后，他的表达也应该是诚恳的，所以我看好现在的年轻人，年轻的戏剧，年轻的文化。
搜狐文化：李建军导演的《飞向天空的人》，您看过吗？李建军导演是您特别推崇的，他的那场演出也是非常先锋的形式，您如何来看这个戏的？
孟京辉：看过，挺好的。我觉得这部戏把时间和空间間给异化了，然后让演员的这种面具和日常生活定格到绘画里的状态，同时他又在这里边流露出了一个年轻人对当代社会的一种深情，我特别喜欢这个作品。
搜狐文化：为什么会《两只隻狗的生活意见》？
孟京辉：首先它也演了很多场，另外就是我觉着能让更多的观众来看这个戏，我觉得这是一件挺重要的一件事。这次是露天演出，跟原来不一样。我们也做了很多调調整，在戏的最关键之处我们还放了烟花，所以太迷人了，这点就是乌烏镇戏剧节，乌镇的两只狗不一样，跟别的地方的两只狗不一样。
【乌镇戏剧节比阿维尼翁牛逼多了】
搜狐文化：今年的特邀剧目你是怎么邀请的，您的邀请的标准是什么？
孟京辉：没什么标准，我觉得好玩的，好的，这种戏都到这个乌烏镇，然后我们还秉承了一个戏剧长河的这么一个理念，再加上中国的、外国的都是有代表性的，所以很能引起话题，引起这种大家关注的一些戏剧，就都过来了，有国外的国内的，反正混搭在一起，很热闹鬧，从这几天的这种反馈来讲，我还挺兴奋的。
搜狐文化：对，因为这三天的演出，总体的剧目的品位的话，一看就很明显的能看出您的影子。但是有些人可能会反映，是不是有一点单單调了。
孟京辉：因为我现在在做的东西也都是非常多元化的，比如说各种各样的，有喜剧的，有视觉的，有声光电電就是当代行为艺术的，还有就是青年的舞蹈结合在一起的，我觉着一点都不单调，太不单调了。
搜狐文化：那可能有一些观众会有这种反映，觉得可能理解不了，就觉得今天看的就是理解不了，明天又看理解不了，可能会反感。
孟京辉：我觉得这些观众是傻逼，他们可以不要来了，他什么都理解不了，电视剧他能理解呀，这是一种伪命题。这次非常的丰富，你想看喜剧的笑的也有，形体的也有，视觉的也有，怎么会单调呢，他看了多少戏他还觉着，没有理解。
搜狐文化：然后有很多人会把乌镇戏剧节比作阿维尼翁，你也是每年会有剧团代为爲去参加，就您自己观察的话，这两个有什么不同？
孟京辉：我觉得他肯定没去过阿维尼翁。
搜狐文化：可能觉得都是一个小镇，也把剧目都搬过去，在整个形式上。
孟京辉：太不一样了，我们从整个的剧目选择，到整个的戏剧精神，我觉得比阿维尼翁好多了，真的，我们刚剛做了第三届，但是我觉得比阿维尼翁好，整个剧团接待方面是很好的，让时间来说话吧，我觉着我现在不好评论。
搜狐文化：在文学史里面提到，中国小剧院两个代表人物林兆华、孟京辉，那您是怎么看待当时的创作的？
孟京辉輝：林兆华老师是我最尊敬的中国当代戏剧的导演，而且他用自己的创創作和他的实践，还有对戏剧的态度，对表演的这种探求，开创了一个個时代。我觉得他的这种好多美学跟我太像了，所以我觉着我真的我跟他真是，我太就是崇敬他了，所以我特别愿意，在好多方面跟他有关關联，实际上，在很多方面，从文学上到这种排戏的方法上，我也很调調查他的这种创作方法，我也特别的欣赏，而我自己有好多创作模式，创作方法都跟他还都挺像的。
搜狐文化：乌镇鎮本身比较宁静，但是因为您今年做艺术总监，带来了不一样作品，这這种冲击力宁静形成了一种反差。
孟京辉：对。
搜狐文化：那是您有意识要带进来，有没有去尝试要跟宁静达到融合。
孟京辉：不，没有真正的融合，就是说目的永远是目的，但是过程是美丽的，所以我愿意在这个过程当中充满美丽的风景，戏剧节就有它的戏剧性，它的文化上的张力，它的方式方法上的张力，我更愿意在这种方面制造一些不是和谐而是一种像音乐一样，我想制造一种对位，这样的话我觉着整个的乌镇的气氛就立体了。
搜狐文化：这两天您看过什么剧？
孟京辉：我都看了《物理学家》、《兄弟兄弟》、《飞向天空的人》。
搜狐文化：那在您看这几部剧里面，有没有特别印象深刻的画面？
孟京辉：我对所有的这些戏我都看过。
搜狐文化：都看过。
孟京辉：所以我太了解了，我只是想看看观众的反应，看看观众怎么能跟我们有更加的契合于戏剧节的这种观众的状态。我也愿意把让他们把这个好的这這种戏剧能量带到乌镇。
搜狐文化：就这三场演出的话，跟您第一次看他们的表演是有变化吗？
孟京辉：我有的是在录像里边看的，有的是现场看的，我觉着好就好在，它基本上它就是由我们乌镇的技术团队，由于我们的这种创作的沟通，所以它完完全全的到中国来，一模一样，就等于损失都没有，特别好。
搜狐文化：昨晚《兄弟兄弟》您是在现场看的吗？
孟京辉：是的。
搜狐文化：它这个肢体表演是没有语言的。
孟京辉：对。
搜狐文化：用这个肢体来來做一些身体上的语言，但是给观众的冲击很大，最后我听掌声大概持续会有两分钟。
孟京辉：对，而且演员谢幕四次，这在国际戏剧节上都是很少的，中国人都很礼貌的，一般来讲，在无论在任何地方就是演员谢一次幕，然后灯一亮就走了，昨天演员員谢一次幕灯大亮，但是观众根本不走，完了就是一直在鼓掌，就说明就是观众跟演员、演出之间融合到一起了，我觉得这也是成功的一个個标志。
搜狐文化：昨天那个剧有很明显的南美的东西在，包括它的背景音乐，会感觉到南美地域的风味，那您在创創作剧的时候，怎么来融合一些地方的特色，就是说中国传统文化的东東西在里面。
孟京辉：就是你看我现在穿的西服，我穿的T恤衫，还有我穿的皮鞋，我也没有穿着马褂，没有穿着就是长袍，但是大家一看我还是中国人，为什么？就是因为我的骨子里裏边的血液是中国人的，有东方的这种气质，我不能每天都要把中国的所谓表面的元素放到舞台上，我要放在舞台上的是中国文化的传统的精髓，是我要放到的这上边的东西是，所以我在创作上来讲，我觉着就不能表面的来把中国元素给扩大化，或者让外国人中国人觉着，一种自豪或者是一种不了解似的，或者对中国人来讲是阿Q似的这种满滿足，所以我觉着所以最重要的是你的文化上的自信。
搜狐文化：从您身上包括整个戏剧，这个文化是北方的，特别是北京的很明显。
孟京辉：那就不对，从来没沒有，怎么就是北方的了呀，不能因为我在北京就变成北方了。
搜狐文化：可能有那种暴力就是烈性，像南方可能很柔软。
孟京辉：不是。中国整个中华民族的文化，在中原地区、南方地区、北方地区实际上在现有的基础上它的这這种沟通是非常强烈的了，所以说不存在北方文化，南方文化，有的作品比如评弹，那北方人听不懂，比如就是北方的有些声音南方听不懂，我们的《两只狗的生活意见》到香港去演出，比上海、北京效果还還好，你都想象不到，所以它不是北方的、也不是南方的，它甚至都不是中国的，它是人类的，它是人的，它是人的关于人的戏剧。
搜狐文化：乌镇戏剧节现在已经办得非常成功，您觉覺得还有什么需要进一步提升的地方吗？
孟京辉輝：我觉得需要进一步提升的就是比如说对观众的培养，还有这种有序的跟观众之间的交流的，我觉着还可以再多做一些工作。我作为艺术術总监，这一次积累了很多经验，我觉着明年还会做得更好，而且同时時我作为发起人，我也觉着乌镇戏剧节它有不断的提升的空间和过程，会越来越好的。
采访：王远哲 编辑：符青秧 摄像：聂酉晟
（责任 魏金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