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想象,一向言语犀利、曾自称是“老愤青”的陈丹青会花2个小时盛赞一个小姑娘,并且是当众。
可是面对曾自称“恶童”的蒋方舟,他做到了。
这场以“谈话的泥沼”为主题的文化沙龙,本应是蒋方舟以嘉宾的身份,好好聊聊陈丹青的新作《草草集》《谈话的泥沼》和《无知的游历》。实际情况却是,陈丹青“反客为主”,狠狠赞美了小蒋姑娘,顺带着,才提了提自己。
我会说我不承认我经历沧桑
“如果我要写本书,我会说我不承认我经历沧桑。”陈丹青的这句话,是针对蒋方舟的新书《我承认我不曾历经沧桑》说的。这是一本“反思自己写作与成长经历”的杂文集,其中收录了获得“人民文学奖”的长文《审判童年》。
按照蒋方舟的解释,这么拗口的书名是受陈丹青一篇关于“70年代”的文章影响,感觉自己这一代没有什么共同记忆。陈丹青却说,当年他也没什么“存在感”,甚至不知道“存在感”这个词。
虽然是陈丹青的新书活动,蒋方舟却被一次次推到了台前。“审判童年,太牛了。我非常惊讶,那会儿你才19岁。” “我一边看一边想,我怎么没有好好想过我的童年……”陈丹青真诚又略显夸张地赞美着。
要知道,陈丹青是个比较排斥写自己的人,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你为什么让别人分享你的情绪?”
他去世界各地,从来不主动拍照;写了一本游记,书中自己“出镜”的图片少得可怜;一般情况下,别人吃饭的时候给他看小孩的照片,他非常讨厌:“没教养,你给我看你小孩的照片干吗?”
陈丹青会觉得,写作一定要变成,你退开,写作出现,别人在你写作里分享他自己的经验。可是他遇到的人又总是处于一种纠结状狀态—一方面不分场合地表达自己,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另一方面在自己的论述里,一个“自己”的经验从来没有好好表达过。
有趣的交谈已成奢望
只是这一次,不知是不是受蒋方舟影响,不爱“写自己”的陈丹青倒是跟大家分享一些“私密经验”。
比如他说說起“初恋”, 幼儿园中班,5岁,小女孩贴着他的耳朵,用上海话話说“我们长大了结婚”。外面下着雨,两个孩子都很被动地坐在那里裏,回想起小女孩很柔软地搂着他的肩,“感觉舒服死了”。
比如最近自己弟弟有了小孩,他喜欢得不得了,手机里好多照片,有时候也会忍不住给别人看。
最有趣的是,陈丹青“自曝”自己是个电视剧迷。不管国产连续剧还是美剧,一旦看进去就完全投入,像个大妈一样,什么都相信。
在新书《谈话的泥沼》中,就收录了一篇他和王安忆聊电视剧的5万字对话—这是发生在10年前“非典”时期的事情,平时很忙的人突然都闲下来了,两兩个连续剧爱好者各自在家对着电脑,王安忆说,旁边的人敲下来发邮郵件过来,陈丹青再回答一段发过去,就好像现在的QQ聊天。
“这本《谈话的泥沼》乱讲,只有这篇可以看看。”和王安忆的对话,也被陈丹青认为是最值得推荐的文章。就像他在序言里所说,“有趣的交谈已成奢望”。这些年接受了这么多访谈,其实實是不好的,真的在退步,慢慢沉下去,就是一个同化的过程。
其实,让陈丹青感到无奈的,不仅是访谈的“泥沼”,还有人际关系的泥沼。他坦言,过去几年写的60万字都是零打碎敲,最多的文字其实是应酬。
“这些真是要命,我也不好逃掉。”陈丹青毫不讳言,朋友、同学、长辈、晚辈让帮忙写寫篇序,会很难拒绝。中国是一个人际关系的泥沼。所以,他在里面也爬不出来。
精彩的话
“我不喜欢拿经历说事,我很讨厌上一辈说我们那会儿怎么样、怎么样,所以我现在蛮警惕,当然我可能已经胡说了很多经历,但我一点不想让年轻人觉得你们真有经历,我们怎么一点经历没有……”
—陈丹青
“很多自嘲是不诚实的,这是一种交际技巧……好的自嘲一定是无为的,他不要干幹吗,他在自嘲里就有快感。可是有目的的自嘲很讨厌的,句句都有目的。”—陈丹青
“我经常在中国听到‘我的人生感悟’,我没有什么感悟,就是你会老,然后会死掉,我年纪越大越明白一切都这样。刚才一个哥们问将来电子书出来怎么样,我现在非常接受所有事情会过去,所有事情会死亡,你得接受它。”
—陈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