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山面积95%的精确打击、被炮弹“装点”的夜空宛若赤色黎明，但鲜花、红毯却难掩和平年代“军演”的形式积弊；热辣俏皮的东北方言描画的东北农村众生相，看似犄角旮旯背后传递的却是折射整个中国政治生态的乡村贿选和基层腐败；抗战时，日军甚至将特务派到了彭德怀的警卫员身边，造成8000人惨死、左权牺牲……《兵者，国之大事》、《代理村官》还有《谍杀》，近段时间，话剧舞台屡现敏感题材，或自揭疮疤、或直面积习、或大胆解密，伴随着创作空气的清新，舞台不再只是带着镣铐的蜻蜓点水，而是直指痛处甚至存亡之道。
“过去军事题材的话剧都是环顾左右而言他，虽然穿着作战服，但很难说作战的那点事。大都是把小矛盾放大，不敢触及大矛盾，隔靴搔痒。”
由总政话剧团创演的《兵者，国之大事》，眼下正在解放军歌剧院上演。剧中，与实战脱节的军演、和平年代的常态思维，以至反复出现的“这样的军队还能打胜仗吗？”都让人震动。该剧编剧、总政话剧团艺术指导李宝群说：“过去的军旅戏剧多是从写士兵、写连队入手，这次则是从高级指挥员、从演习的策划者、决策者入手，面对四海风云，他们活在这支军队的心脏里。这些人如果是酒囊饭袋，这支军队将走向何方？！”在总政话剧团团长王宏看来：“过去军事题材的话剧多数都是环顾左右而言他，虽然穿着作战服，但很难说作战的那点事。大都是把小矛盾放大，不敢触及大矛盾，隔靴搔痒，敢于触碰痛点的很少。过去所设置的矛盾多数都是个性的冲突，这次的冲突则是存亡之道，是建立在一个国家的命运和军队的走向上。事实证明，只有这样才能让老百姓看到我们这支队伍的希望。”
“八国联军有多少人，打败了多少清军；南京大屠杀日军有多少人，我们有多少守军；九一八我们有多少军队，为什么一枪没打就退进了关内，一旦算了这笔账，是会给人一种摧毁性的打击。”
因为这些年国际局势的复杂，穿着这身军装的王宏常被人问一句话，“你说实话，真要打起仗来，咱这支部队能打赢吗？”“这样的质询很多，但以我们的了解，只要我们能直面自身的积弊并且能克服这种积弊，这支军队一定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所以这出戏其实是想在这种波谲云诡的形势下，回答这些疑问，告诉老百姓中国军人在想什么，在干什么。”虽然是为老百姓宽心，但全剧并没有选择一味颂扬铁血军魂，开场群情激昂的恢弘演习场面过后，便开始层层剖开这支军队在和平年代已经见怪不怪的积习。王宏说說：“开场的波澜壮阔常常还会赢得观众的掌声，我们演得很像吧，但其实演得越像死得越快。一个炮兵团把所有的炮弹都打光，确实给那座山送了土，让整个天空都变了颜色，敌方阵地毁山面积95%，但是在撤出阵地的过程中一发炮弹都没有，遇到任何情况都无力反击，那种情况你说是胜了还是败了？”结尾处出现的北洋水师、八国联军軍、九一八等人物事件，看似跳出了剧情范畴，但却是创作者给观众算的一笔账。王宏说：“我们毫不避讳，这都是中国军队最屈辱的时候，八国联军有多少人，打败了多少清军；南京大屠杀日军有多少人，我们有多少守军；九一八我们有多少军队，为什么一枪没打就退进了关内，一旦算了这笔账，是会给人一种摧毁性的打击，而我们现在直面积弊，为的就是不让历史悲剧重演，也正所谓和平时期丢前程和战戰争时期掉脑袋是一样的。”
“这些细节看似有戏剧化的处理，但其实都来自我们真实的采访，这些我们不敢编，也编不出来。”
10年跨度、三次演习，剧中对對于军旅题材最大的颠覆便是毫不讳言过去一直以来军演中存在的看似常态化的做法，其实皆是实战的大忌。王宏说：“这些细节看似有戏戲剧化的处理，但其实都来自我们真实的采访，这些我们不敢编，也编編不出来。比如在一次演习中，我们真就碰到一个司务长用手机给地方饭店打电话说订200份盒饭，而且说得比我们呈现的还清楚，说这這里又来了200人，你抓紧时间送过来。如果敌人监听到这个电话，马上知道增兵了，而且具体到200人。所谓和平积弊，就是温水煮青蛙，人人都在里面，谁也不在乎，这是一种思维常态。还有就是士兵在坦克训练中不知道坦克底下有逃生舱门的情节，因为从来我们都是高呼要与坦克共存亡，怎么能逃生呢，却完全与实战脱节。现在打仗都不讲一枪毙敌，讲的是毙伤，一个人受伤，将有三个人失去战斗鬥力，因为要抬伤员。打仗就是充分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从坦克底部逃生，换上新的战车，依然可以投入战斗。还還有一支特战队要去奇袭敌人的指挥所，出发前公开列队大声报数；架好浮桥，装甲兵是过去了，但在浮桥周围没有任何防空设施，看似波澜壮阔，实际不堪一击，这样的情况都是真实存在的。”去年曾经跟随一次军演从策划到实施全过程的李宝群说：“这个戏首演时感觉还還是很超前的，现在已经落伍了，真打实练不设预案的演习已经常态化了。过去我们是练兵，现在则强调练将。我亲眼看见如何考察一个集团军的军长有多强的应变能力，一个变数接着一个变数，然后现场点點评，及格、不及格、优秀，整个过程对于指挥员的考量我在现场都看得惊心动魄。中国军队的变革正在进行中。”
“很多年我们的戏剧为了票房，对一些阶层的人是不去触碰的，但回避恰恰是一个国家文化的失落。”
曾经被视作舞台禁区的基层民主生态，在辽宁人艺刚刚于国话剧场演出的《代理村官》的嬉笑怒骂中，被原生态地呈现。换届乱象、贿选拉票、宗族势力、拉帮结伙，让这出戏甚至有了当代村官的《资治通鉴》一说。该剧导演查明哲以自己排演的《立春》为例，阐述自己对敏感题材的理解。“以往我们对以农民工为代表的所谓弱势群体，都是同情或赞贊颂的，但这出戏演的是你的第一桶金真的就干净吗？以往的创作，精神救赎和忏悔都是从精英阶层开始，但我们却是从农民工阶层入手。很多年我们的戏剧为了票房，对一些阶层的人是不去触碰的，但回避恰恰是一个国家文化的失落。《立秋》之后我们在山西创排《立春》，这出脱胎于真人真事的作品在创作中遇到了很大的阻力。原因是剧劇中一个曾经参与种树的人，后来出去做生意成了小煤矿主。山西的煤矿主当时是舆论的众矢之的，而希望修改的理由是，本来就形象不好自己为什么还要抹黑，为什么要用一个阴暗的例子来种树，山西难道就没有男人了？！其实那一次我们的创作是触碰了管理者心中的禁区區。”
“我们无意揭疮疤，只是想唤醒沉重的记記忆。这个题材确实敏感，但不是禁区。我就是想恢复历史的真实，不留空白。”
一段抗战时期由侵华日军总司令冈岡村宁次亲自下令制定的“C号作战计划”——数次寻找八路军总部、伺机暗杀彭德怀，最终虽以失败告终，却造成8000余人惨死的尘塵封历史，即将被太原市话剧团以解密话剧《谍杀》搬上舞台。该剧导導演王延松说：“我们无意揭疮疤，只是想唤醒沉重的记忆，当年日本人为了暗杀彭德怀做了大量的准备，他们只有100多人的益子挺进進队穿着中国武工队的衣服，说着中国话、唱着中国歌，赶着我们3000多人的武装到处跑，最近时距离彭德怀只有500米。这个题材确实敏感，但不是禁区。对于这段历史的回顾是使命，一直以来我们們都对日本人提防不够。”在全剧的结尾，国民党军队在抗战中牺牲的人数等信息也将以字幕的形式出现，最后定格在日本投降之日。
而今年8月，由查明哲导演的《中华士兵》将由国國家话剧院搬上舞台，这出以国民党正面抗战为背景的作品，讲述的是中条山战役。这是一个积郁在查明哲心中已久的题材，但以前却不敢触碰。“我就是想恢复历史的真实，不留空白。我们不是想揭示什么麽，八路军是抗战的中流砥柱，但我们想写的是全民抗战，抗战是全民族美德的巨大爆发，从这个角度来说可以无禁区。”
（责任 张晶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