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暑期档票房前瞻的文章中，可能不会有作者对国产动画电影《大圣归来》的票房有所期待，然而该片上映后不断逆势上扬，走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曲线图。作为一部纯粹的动画电影，它意外领跑内地动画电影排行榜，宣告着国产动画电影不依赖电视动画，也能吸引观众走进电影院。那么“大圣”是如何逆袭的？“大圣”之后，国产动画电影将走向何方。
“大圣”冲5亿或将赢“功夫熊猫”
《大圣归来》刚上映时的可以用“险象环生”来形容。在《小时代4》《栀子花开》两部受市场青睐的青春片夹缝中，首日的排片不到10%，票房仅1800多万，从各种角度看，《大圣归来》都像是来暑期档一周游的国产动画片。
但后几天该片走出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票房曲线，连续4天排片和票房逆袭上扬，首周已接近1亿。第二周，排片量继续上升，最终稳定在20%左右。即使上周两部强片《捉妖记》和《煎饼侠》上映，也没有使其受影响，算是较坚挺的片子。《大圣归来》在7月15日达到单日最高票房6486万，总票房达到了国产动画片史无前例的高度——4.66亿（截至7月19日），有望与目前内地动画片票房榜第一名《功夫熊猫2》（6.17亿元）一争高下。
观众自发宣传投资方愿给导演时间
《大圣归来》算是口碑带动票房的典型案例。今年暑期档，不少影片虽然明星云集，但品质令人担忧。《大圣归来》的上映，让不少观众看到国产动画电影的良心，他们自发为影片做宣传，还自命名为“自来水”军团。甚至一些经常发布盗版资源的公众号和网站，都呼吁网友去影院买票支持。
提到这部影片的成功，影片出品人、横店影视制作有限公司总经理刘志江表示：“非常感谢这次自来水军团的付出。”作为投资人，他认为心态要好，“因为电影产品有它的特定属性，你如果是以赚钱为目的投资，出来的质量，观众可能不买账，我们这次从来没有逼导演什么时候交片。虽然曾经也定档过6月2号，但是那个片子出来我们看了不满意，导演自己说了，如果能再给他点时间可以做得更好，那我们就给他。”
一批根植于电视动画的影片涌现
走上商业化道路以来，国产动画片一直是市场上较薄弱的一环，特效落后、剧情幼稚是影响发展的主因。
在《大圣归来》以前，比较卖座的国产动画电影，主要是一些电视动画的大银幕版。由北京电影学院及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的《动漫蓝皮书：中国动漫产业发展报告（2014）》就指出，中国动漫产业长期以来依赖于电视动画的发展，随着电视媒体趋于垄断和电影市场日益成熟得到改变，越来越多的动画企业开始投资生产制作动画电影。
伴随影院建设的增长和银幕数的扩张，国产动画电影与进口动画电影的票房收入差正在缩小。动画电影在投资制作方面开始采取系列化和品牌化的发展路线，涌现出《喜羊羊与灰太狼》《麦兜》《赛尔号》《摩尔庄园》等国产动画品牌系列，《开心超人》《高铁英雄》等一批根植于电视动画品牌的影片开始被推上银幕。
剧情简单很难吸引成年观众
截至目前，从国产动画片票房前十位看（左上图），今年前，国产动画电影在很大程度上要依赖通过电视动画培育起来的观众基础，而由于电视动画的主要收视观众是低龄儿童，所以“低幼化”一直是国产动画电影的特点之一。简单的剧情很难吸引成年观众，因此再卖座也只是停留在一亿左右，无法突破票房的“天花板”。
谈到对国产电影依赖电视动画作品，过于低幼的现象，《魁拔》系列的导演、编剧王川表示，自己从来没有瞧不起《喜羊羊》等低龄动画电影，因为电影和服装店一样，童装店挣钱不会影响其他服装。不过被问及如何培养国产动画的成人市场，王川认为，创作很难让所有人群都满意，专对一个人群，票房又不够，“面向青春人群的产品需要给一定营养，但现在的观众害怕营养害怕被教育，需要编导下很大功夫。”
《大圣归来》执行制片人胡明一也提到，让成年观觀众走向影院看国产动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众所周知动画电影难做，特别是营销方面。我们想要打破偏见吸引观众走进影院非常难。”
他表示，如今《大圣归来》的营销模式引发关關注，但实际上公司从一开始制定的路线就是靠点映扩散口碑：“强调調自己多好没用，要让大家看到才知道。”刘志江也表示，过往大家对對于国产动画片的定义是低幼。但在好莱坞并不是这样的，“像《功夫熊猫》等动画电影面向的都是全年龄层的观众。”
技术已不是最大问题 摆脱低幼是敲门砖
不过《大圣归来》的逆袭，让人看到以全年龄段为观众定位的国产动画电影的潜力。突破了“低幼”后，这类影片的票房也能获得提升。而告别“低幼”的另一个方面，标志着国产动画电影也有望从电视动画“断奶”。那么，以《大圣归来》为代表的国产动画为“断奶”做了哪些尝试？
兼顾儿童更有深度
要想告别低幼化，脱离对电视动画的依赖，主题的转变十分重要，能把成年观众吸引到电影院里的动画片，主题上首先要有深度。《大圣归来》导演田晓鹏介绍，影片其实是个关于“成长”的故事，“《肖申克的救赎》里摩根·弗里曼演的那个老黑人被关了四十年后，由当年的顽劣街头小流氓，变得对这个世界充满恐惧和格格不入。受此启发，我们设计了被如来压了500年的悟空也基本丧失了斗志，不再是个大英雄，是内心有大爱、执著信任英雄和正义的唐僧，让悟空找回当年的勇气，通过救赎别人找回自己，成长長为一个‘超级英雄’。”这样的主题，显然针对的不只是10岁以下的孩子。
《兔侠》导演马元则认为国产动画确实长期被外界误会为“就是给小孩看的”，但近期国产动画之所以能有好的表现，恰恰在于“既照顾了小朋友的接受能力，不至于一些情节、一些设置看不懂，同时又注意往外扩展，把低幼的缺点改过来，多向合家欢的方向去靠拢”。
技术跟上特效不再“5毛钱”
曾几何时国产动画被人诟病的原因之一，就是特效上与好莱萊坞动画差了不止一个档次，随着一大波国产动画电影登上大银幕，不少作品的技术水平都让人刮目相看。这次的《大圣归来》尤其如此，再不是一味地模仿好莱坞，而是能在技术上实现东西方人物形象的微妙差异。
田晓鹏介绍，为了追求更生动、微妙的画面效果，片中的文戏用了实拍电影中常用的“跟拍”方式；武戏戲则选择实拍摄影中的“手持摄像机”方式，“这样做弥补了动画的不足，因为东方人的表情、动作、心理活动都比较微妙，动作幅度很小，表演上不应该像西方人那么夸张。”他还分享道，影片中不但用了实拍的摄影机，还刻意模拟真实摄影师由呼吸造成的微微的“不稳定感”，使它更接近写实镜头。这种技术实际上在好莱坞用得也比较少，除了个别大片在用，比如《摩登原始人》。
国家广电总局发展研究中心动漫产业研究员宋磊也认为：“好像我们們用了三四年的时间，就走完了美国从1995年到2006、2007十年左右的过程。技术水平上，像今年我们的这些作品都已经达到70分甚至更高的水平，但是我们的剧本大部分还停留在不及格的状狀态，技术已经不是国产动画最重要的问题了。”
打磨剧本讲好中国自己的故事
谈到动画电影剧本的创作，《魁拔》导演王川也大吐苦水：“动画剧本比真人剧本难在，很多内容需要台词表现，又不能用台词去说戏。《魁拔1》被吐槽人物一直边走路边说话話，但当时的技术条件只能支撑到这里，对编剧的要求是：演员都不能动，是面瘫，你还得写到搞笑或者感动。直到之后技术升级的《魁拔3》才好一点。”
不过，越来越多的动画电影人找到一座宝库，即中国传统文化中有许多值得挖掘的故事。刘志江就说，“好莱坞非常羡慕中国的文化传统和文化资源，他们以此拍出了《花木兰》《功夫熊猫》等。而我们的国产动画电影究竟如何体现現中国美学精神和中国文化精神，这是一个基础性、根本性、方向性的问题。”
形象塑造人物不再简单、扁平化
相比电视視动画中比较简单的人物形象，动画电影对人物形象的要求可能更高。北京大学艺术学院副院长陈旭光认为，《大圣归来》对孙悟空这个形象的改造是非常丰富的，它不是以前那个扁平化的孙悟空形象再现，“以前我们对孙悟空的形象就是火眼金睛这样很熟悉的形象，但是在这个电影里面出现的孙悟空我觉得很接地气，同时也是符合时尚潮流的。这个孙悟空有点像哈姆雷特，他的自我焦虑，自我念念有词，心里自我不断地搏斗，他有这种味道，不像以前的孙悟空，而且他最后後重新变成一个英雄，他经过了很多磨难，所以这样一些悲情的叙述很容易引起我们，不仅是年轻人的共鸣。我们走过80年代的人也能从從这样的形象身上看到当年我们的理想，我们的爱情，所以我觉得这部电影引起这么大的反响，不是偶然的。”
独特美学追求真实，也尝试“失真”
相比电视，电影毕竟更重艺术性，因此一部动画片的美学理念也很重要。田晓鹏就提到在拍摄影片时除了运用实拍电影镜头追求真实以外，也在尝试“失真”，“因为东方的美往往是夸张的、抽象的，从这个意义上讲，‘抽象’可能更接近我们想象中真实的古代东方世界。比如说房子透视是仰角，但同时你能感觉覺到这个路是下坡的，你还能看到远处俯视的那个街景，这完全是两个個透视关系……在正常世界里肯定是不存在的，但更接近想象，或者记記忆。”
对抗好莱坞动画还需要打造品牌优势
国产动動画虽然突飞猛进，但需要改进的地方并不少。从票房统计来看，截至目前内地票房前十名的动画片中，国产动画片只占两席，分别是第四位的《大圣归来》和第十位的《熊出没之雪岭熊风》（图表见A22版），其余八个席位分别由来自好莱坞和日本的动画片所占据，且都是主打全年龄段的作品。不难看出，目前国内乃至全球占据最多份额額的仍是好莱坞动画片。
谈到如何应对凶猛的好莱坞动画，《兔侠》导演马元表示自己始终没有“跟好莱坞去抗衡”的意识，“对于创作者来讲，最紧迫的就是希望自己的作品得到观众衆认可。好莱坞之所以被当做咱们的对手，是因为有些难题人家做到了，它的作品你很喜欢。所以我们应更多考虑的是创作本身的价值和魅力。”
在《兔侠》导演董大可看来，拿国产动動画跟欧美大片比，缺在想象力上，“技术上欧美已经不占优势了，还還是要在讲故事和呈现模式上去抗衡。”
动漫产産业研究专家宋磊则认为：“倒不是说好莱坞的作品有多好，而是说它的这个品牌实在是太强大了。当一个迪斯尼或者梦工厂的影片进到中国市场的时候，无论续集还是新作都很受欢迎。而我们中国至今没有形成足以和好莱坞抗衡的品牌优势，甚至一度‘国产动画’这四个字就是一个很低劣的品牌。所以说关键还是在于怎么把‘中国动画’的品牌价值建立起来，第二就是怎么能够形成我们的导演品牌，像宫崎峻的作品一样。有了这些之后，我们真的就不怕跟好莱坞竞争了。”
大圣在前开路多元化动画电電影将被投拍
此外，虽然中国电影热度还在持续上升，2014年的内地票房已经接近300亿人民币，但属于动画电影的份额仍是很小的一个盘子，如何为自己争得更多的市场空间也是一个亟待研究的问题。
董大可的观点是：“做动画电影的这一批人，需要把动画片当成真正的电影来做，把这个市场培育出来，别老让人家扣一个‘低幼’的帽子去挤压你的排片率。我觉得先不要跟外面抗衡，先把自己的心态放正了，你能对得起大银幕底下观众买的这个票，合家欢的模式还是大有玩头。”
宋磊则认为，因为前几年大家都在做“低幼”作品，导致国产动画没有形成百花齐放的局面，75%的“低幼”作品占据了90%多的动画票房，这样就给市场、排片、观众一种“错误的导向”。但是随着像《大圣归来》《秦时明月》《龙之谷》等动画片的成功，“可能未来马上就会有很多青年的、成年的、合家欢、多元化的这些动画电影被投拍。这样一来，对于中国动動画电影来说，可能就真的迎来一个春天了。”
（责任 王文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