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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云在家中教老母亲唱歌。特约摄影 张传东
东城区东四五条胡同31号院，狭小的空间里挤着三户人家。把头一家，住着54岁的退休纺织女工王云和她83岁的老妈妈刘凤兰。屋子不大，里外屋加一块儿也就二十余平方米，却整洁明亮。里间的单人床上，一大摞大大小小不规则、写满了字的纸片片堆在了床头。“这都是闺女给我抄写的热门歌曲歌词。”腿脚不灵便的妈妈斜倚在床上，用布满皱褶的手指，翻动着这些五颜六色的纸片。“妈妈不让别人动她的这些歌词。”王云说这话时，既像是解释，又有一分得意。
细看这一大摞纸，有银行的广告宣传单、丝袜包装里的硬纸，甚至还有整条香烟的包装盒，背面都写满食指盖那么大字的歌词。“这样的纸硬一些，妈妈躺床上能举起来看，太软了立不住。”王云补充道。
为妈妈抄歌词，王云说源于一次偶然的发现。
2008年，王云爸爸去世，妈妈卧病在床，已经退休的王云就干脆和妈妈搬到一起住，方便照顾她。一天，王云听到妈妈在屋子里唱歌，唱的就是电视里整天播放的《北京欢迎你》。“整首歌58句歌词，我妈一字不错地唱了下来。”王云惊讶极了。虽然身为长女，但王云对妈妈的精神世界了解得也不多。她只知道妈妈小时候念过私塾，学《三字经》之余也学会了唱《四季歌》《卖报歌》等歌曲。因为家里不允许女孩子出去唱，妈妈也就只隻能把这个当作业余爱好。王云6岁那年，妈妈因癫痫病发作摔在火炉前烫伤了脸，几近毁容，从此便不大愿意出门走动。后来因为这病，妈妈连班也不上了，王云这才顶頂替她进了毛纺厂工作。几十年来，病痛的折磨、生活的艰辛，让妈妈的歌声早已淡出了家庭生活。那一曲《北京欢迎你》一下子勾起了王云的记忆，让她找到了照顾妈妈时可以做的一件事——教她唱歌，让她快乐起来。
王云开始到处找好听的歌，抄下歌词教妈妈唱。看电视、听收音机时，只要发现妈妈媽对哪首歌感兴趣，她就赶紧记下来。景山公园各个合唱队印制的歌本、一块儿练健身舞的姐妹们找来的当红歌曲宣传页，她都曾从上面抄过歌词。《北京欢迎你》之后，王云又推荐妈妈学会了《桃花朵朵开》《离家的孩子》等数十首歌曲。
歌声也带着妈妈走出了小平房，回归到社区生活中。王云每天上午都要去胡同附近的奥林匹克街心公园，和姐妹们跳舞，姐妹中的热心人喜欢下载最流行的歌曲作为舞曲。为了让妈妈听到她跳舞时時的配乐，她每次去都推上轮椅，带妈妈一起去。王云每天跳俩小时舞，妈妈就在旁边欣赏歌曲。“这个叫什么……《荷塘月色》啊，你给給我抄下来吧。”妈妈随时点歌，王云就随时去找来歌词抄。一首新歌，妈妈一个星期就会唱了。如今王云抄下来的歌曲已有近百首。
这几天风大，王云减少了带妈妈出去的次数，午后後母女俩就在家里，各自躺在床上，一起低低吟唱。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一曲《最炫民族风》，女儿只隻开了个头儿就接不下去了，妈妈却把歌词背得滚瓜烂熟，自顾自地全给唱了下来。
妈妈唱歌的声音不高，唱的速度很快，听上去更像是在念唱。一首三四分钟的歌曲，她也就用一分多钟就唱完了。《好运来》，女儿又起了个头儿，妈妈又是歌词一句不差，毫不费力地唱了下来。
这样躺在床上悠闲地歌唱，在每天晚上入睡前还要进行半小时，从《常回家看看》、《我的北京我的家》，到《歌声与微笑》，一首接着一首。歌声中，妈妈几近毁容、肌肉已僵硬的脸庞上，浮现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