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传说中的摇滚音乐节”还有多远？
一年两度的摇滚狂欢就这样在北京春末的狂风和口水战中落下帷幕。先是上海草莓音乐节管理混乱令人怨声载道；之后北京迷笛音乐节又爆出“后海大鲨鱼”演出被中断，乐手在舞台上打人事件；一张草莓音乐节后遍地垃圾的照片在网上流传，招来人们对音乐节观众素质的讥讽；在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草莓音乐节因狂风大作被迫中断，终于为三天的嘈杂景象画上了句号。而草莓音乐节上“女神”张曼玉嘶哑走调的一曲《甜蜜蜜》似乎成了音乐节的完美伴奏。摇滚音乐节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我们离国外那些传说中的摇滚音乐节又究竟有多远呢？
当中国摇滚观众想起外国音乐节的时候，最先浮现在脑海里的，或许还是1969年传奇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持续三天的“和平与音乐”、50万人的现场没有出现任何暴力、骚乱或事故、一切仿佛全然出于自发与自觉，人与人之间亲如兄弟姊妹、观众全部免费入场，似乎完全没有沾染商业的铜臭……一切都笼罩在美好的、理想主义的氛围之中。这便是一代又一代摇滚青年心目中摇滚乐“爱与和平”的乌托邦，也是他们心目中“音乐节”的原型；中国的摇滚爱好者因为接受信息相对有限，对伍德斯托克的憧憬和美化只有更甚。
传奇之所以成为传奇，就在于它的不可复制。就在1969年底，刚刚成功结束了美国巡演的滚石乐队在旧金山阿尔塔蒙特举办免费音乐节。由梅索斯兄弟导演，在摇滚乐与纪录片的历史上都享有盛誉的著名纪录片《给我庇护》记下了它的全程：一切的开始似乎与伍德斯托克极为类似：自发松散的组织，不沾商业铜臭的免费入场，公路上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30万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滚石”的直升机停在草坪。鲜花、欢笑、混乱、穿着奇异服装或裸体的嬉皮、无休止的音乐…… 一切俨然摇滚盛世的顶峰景象。
然而当“地狱天使”们骑騎着摩托呼啸而至，一切似乎开始起了变化。他们全副武装，带着削尖的半截台球杆和刀子——由于音乐节安保力量缺乏，“滚石”请来了这支臭名昭著的黑道飞车党当保安。作为报酬，他们可以免费喝上500美元的劣质啤酒。“滚石”的吉他手基思·理查兹在自传中回忆：“有些‘地狱天使’像挑衅一样把摩托车停在舞台前面……他们用哈雷摩托在舞台前竖起屏障，又禁止人们去碰。但观众往前挤，碰车子是免不了的。”
夜幕降临，“滚石”登场之际，人群中的混乱已经无法控制。之后悲剧发生了，那个后来举世得知、名叫梅勒迪斯·亨特的歌迷穿着鲜明的绿色上衣，挥舞手枪。混乱之中，“地狱天使”一拥而上，亨特被捅了，踉跄几步，倒在地上，很快流血死去。正是这一幕，被许許多人视为60年代神话的终点与摇滚乌托邦梦想的终结。
2006年：什么才是专业的摇滚音乐节
然而摇滚乐与音乐节的宏伟梦想从未就此止息。在我后来翻译滚石乐队吉他手基思·理查兹自传《滚吧，生活》期间查资料的时候，又看到了滚石乐队的另一部纪录片——《滚石演唱会在里约》。2006年“滚石”在里约热内卢召开了一场免费演唱会，在海滩上搭建了六层高的舞台，筹备期历时九个月，设备多达300吨，最后吸引了200万名观众到场，是“滚石”漫长演艺生涯中最盛大的一场演唱会。这部片子并非关注舞台上的无限风光，而是深入幕后，讲述演唱会筹籌备工作的故事。相比于1969年那场音乐节，37年过去后，同样樣的乐队已经可以呈现出完全不一样的现场，仿佛脱胎换骨一般，专业的操作堪称室外音乐节的模范。
在片中你会看到“滚石”的巡演团队如何在四天时间内把一座六层楼高的巨型脚手架变为完美的舞台；如何在两天内安装重达300多吨的影视、灯光、音响等设备；如何为乐樂队成员打造理想的休息室，保证乐队成员的舒适； 如何组装宽60米，高25米，分成好几部分，专为南美舞台打造的舞台背景；如何在沙滩上巧妙地挖出通道，埋设舞台所需要的缆线；如何沿2.5公里的海滩搭建起16座信号塔传递声音，让最远的观众也可以清晰地听到；如何实施周密的安保措施，培训400多名临时雇来的当地警卫；如何为乐队搭建从饭店直通舞台的天桥；如何反复演练演出中使用的活动舞台；如何一件件调试贵重精密的乐队音响设施和乐器；如何制定应付天气和突发事件的应急预案。
我们可以看到无数细节：架子鼓的遮雨棚、乐队成员休息室里的加湿器和连袜子也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橱、八十个声道的扩音器一根连线也不能有错、16个信号塔上，扩擴音器里的声音每隔340米就要延迟一秒，确保观众听到的声音同步、 500多盏灯要一一设计，配合音乐的气氛……
我们还会见识到许多幕后可亲可敬的面孔：拥有27年经验的职业巡演管理人和为“滚石”工作18年的舞台导演；辛苦工作却不能留下看演唱会，还要奔赴巡演下一站做前期工作的舞台建筑监督；在当地警方、消防局、军方、议会會之间周旋，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的烟火技师；专职照看乐器、测试音响的的工作人员也全部是娴熟的乐手；专业吉他技师每天都要给无数吉他和备用吉他调音、换新弦，对乐手的演奏风格如数數家珍；还有一位专职灯光师要保证一盏聚光灯一刻也不能离开总總在台上活蹦乱跳的米克·贾格尔的身影……
屏幕上开始倒计时，演出开始了，耳边传来的正是我们熟悉的“Jumping Jack Flash”。200万萬人的演唱会不可能不出任何状况，十名被挤到护栏上受伤的观众迅速得到救护，消防人员则救起了24名溺水的观众， 有一名孕妇在现現场生下了小孩。不过没有人受到严重的伤害。演唱会成了狂欢的海洋。
影片的最后，一场成功的盛会就这样顺利结束，你可以看到观众们脸上满足的笑容，看到辛苦的工作人员与乐队成员们在一起平静地互道庆祝，他们的每一滴心血都没有白费。要知道，这完美的背后涉及无数金钱、商业業赞助与资本的流动、涉及无数方面的利益、复杂的合同与契约；也涉及无数人专业和敬业的付出。没有人喊出任何漂亮的口号，也没有人热泪盈眶，但在这个刹那，你不会觉得他们不够“摇滚”。
2014年：谁能推动中国摇滚音樂节前进
从1969年悲剧劇的阿尔塔蒙特到2006年狂欢的里约热内卢，“滚石”乃至欧美的大型摇滚音乐节和演唱会走过了漫长的路程。而中国的音乐节们虽然起步未久，每一年都备受诟病，同样的问题也一再发生，但随着市场場的繁荣，已经有更多人开始思考和努力，希望的种子永远都在那里。无论如何，大多数事物的进步是由那些能够发现问题、勇于反省、不断查漏补缺、为自己热爱的东西埋头苦干、不断追求完美与进步的人所推动；而不是由那些只知勒令别人道歉、或者冷眼旁观不住感慨“中国摇滚，就这点素质，没什么戏了，啧啧”的人。
（责任 王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