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午后，和陈湜坐在她上海的家中一起聊天。窗外是冬日的阳光，室内摆放着她特意放置的干花、精油，空气中微微散发着大自然的香味。家中小朋友的玩偶多得能布置出了整整一个玻璃柜子，显眼地靠在墙脚。她一边倒茶，一边谈起刚刚完成的旅行，和即将展开的新旅程……
这一切就像是普通的女青年的生活，她们分配自己的时间，认真打理，休息的时候不忘闲适享受。可如果这个形象和她的职业——戏曲演员联系起来，你就多少会觉得有些不同。她不像其他的年轻戏曲演员那样，在采访时，想要去展示她们在艺术上耕耘的一面，大谈经历过多少艰难，取得过多少成绩。我这么说时，她自己都笑起来，她说，是啊，好像就是顺其自然地理解了角色和故事，没什么“曲折”啊！接着，她眨着眼睛很肯定地回答：“我对自己的表演很有把握！“这种自信就像是天然地存在在她的人生中。
戏曲作为一门讲究程式，注重技艺的艺术，对于演员的表演提出了表演规范、继承传统的要求。因此，戏曲演员犹如穿着隐形的制服，虽然看不见，但是穿戴者知道制服所框定的必须遵守的准则——戏曲演员既要去完成人物的塑造，又要时时提醒自己合理使用程式去表达。陈湜的想法是，“我是傅派花旦，傅派的音域宽广，但是音色要处理得清丽而逶迤，它就像是越剧界的‘花腔女高音’。可是现在有很多演员学傅派，往往是对照的是老师后期的录音，把这些当成了‘金科玉律’，一味的模仿根本就没有真正理解。”
越剧观众最早认识陈湜，是她为《梅龙镇》救场，一出越剧青春偶像戏，发生在年轻帝王和美丽灰姑娘之间的爱情故事，时年19岁的陈湜不但形象和气质上契合李凤姐这个人物，更是在首担重任时，毫不怯场，表现出色。
作为年轻人中的佼佼者，陈湜在“上越”还是得到了很多机遇。可是她却有些不满足，因为对于越剧这门艺术，她只是抱着“一种工作”的心态去对待——生活里可以有很多份“工作”，她热爱越剧，却并不把当当成全部。她这样评述当时自己：“我对自己的能力很有把握，我觉得我可以把演员做得很好，事实也证明我做得还可以。但是我总觉得除了演员，我还能试试看其他的事，我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
于是她选择出国留学，只读了大半年书，“上越”又一个急电要把陈湜找回去了。一团当时正准备排《第一次的亲密接触》，这又是一出青春偶像戏，并且是越剧舞台上非常少见的时装裝戏，讲的是当时很时髦的“网恋”，女主角轻舞飞扬是一个美丽有才情的女大学生。团里第一个想到了陈湜。考虑再三，她还是毅然飞飛回来了。她说：“可能是出去了以后，又开始觉得演戏是很美好的事。”这个自由挥洒青春的角色和陈湜确有几分相似，又与她鄙视的感受有几分契合，因此在人物的创作中加入了很多自己在现实中的思考，这部戏成为了陈湜的代表作。这也是她和赵志刚第一次正式搭戏，第一次排练时，扮演痞子蔡的赵志刚平时习惯了古装剧，一上场弯着腿走屈步，一下子把陈湜逗乐了。
当时的他们，现在的我们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会走到一起。但当我问陈湜，赵志刚最吸引她的是什么，她说，是赵志刚对自己各方面都很照顾；问陈湜，你最吸引赵志刚的是什么，她狡黠地说，“那你要去问他了，一个女孩子被追，总是因为她有她的魅力。”
两人都喜欢看电影，以前赵志刚是一个人窝在家里看影碟，和陈湜在一起后，他们就一直相伴去影院看，还经常去看各种舞台演出，除了讨论戏，经常做的一件事就是“代入角色”。陈湜说，“我们看着就会挑，那些我们俩可以搭个男女主角。最近我们看了一个很不错的舞剧《霸王别姬》。想着要是我们搭一个越剧的《霸王别姬》就好了，他演霸王，我演虞姬。形象年龄都符合。”还有，陈湜是急性子，赵志刚是慢郎中，有时她心急火燎地想要做事，赵志刚则在一边说，不要急，慢慢来。这這也让陈湜必须去习惯放慢速度。虽然年龄上有差距，让他们的生活不乏“代沟”的例子，在这段婚姻中，他们都互相学习去接受对方的影响。
2010年，赵志刚和陈湜离开了上海越剧院到杭州开了自己的工作坊“赵氏工坊”。一个是上海培养出的、正处處于艺术成熟期的“越剧王子”，一个是上海土生土长、冉冉上升的主力花旦，两人的出走在上海乃至整个越剧界都是一次震动。陈湜只说，想要自由的创作环境，但她也坦承，正因为是和赵志刚两个個人一起，才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
面对對舆论的种种猜测，他们当时并没有过多的回应，而是紧锣密鼓地做事，高调地宣传动态。短短一年不到“赵氏工坊”就推出了的第一个大戏《蝶海情僧》。离开了院团，赵志刚和陈湜要负担起前前后后的各项工作，《蝶海情僧》最早是粤剧演出，剧本也是根据粤剧的曲牌体體完成的，从头唱到尾，整整四个小时，故事情节也不是起伏很明显，这和越剧有很大的不同，因此赵志刚和陈湜花了很大的精力和编导一起改编，特别是将增加了故事的戏剧性，去符合越剧观众的审美要求。“第一版对香凝的死是匆匆交代，我觉得不够完整。所以我和江瑶导演，重新设计了香凝之死，她倒在在真如的怀里，上方飘下缤纷的花瓣，用这样唯美的意境来演绎她的离世，让演员的情绪、观众的情绪都得到释放。”
《蝶海情僧》中，陈湜不但要在剧中饰演女主角香凝，还担任了制作人，个性直来直往的陈湜喜欢直接沟通，她自己也觉得并不适合制作人，包括在这之后，她又担任了《山水黄公望》、《倩女幽魂》的制作人，她依然不算真正融入这个新角色。她用了“习惯”两个字来评述，“我对戏其实有许多想法，比如《山水黄公望》我原本设想开场的时候是打开富春山居图，剧中的人物从水墨中走出来，如果是以前，我有什么设想就一定讲出来，慢慢明白有些事当你自己不在其位，是不能真正达到预设的要求。”可是，陈湜依然觉得“走出去”是一件值得的事情，她说：“以前排一个新戏，基本上团里早就已经商讨好幕后人员，我只要去尽好一个演员的职责就行了。现在我要在整个过程中和导演沟通，和编剧沟通，和唱腔沟通，和演员沟通，等于是一遍遍地重构整个故事。”因为这种主动性，让陈湜对戏的感悟有了很大的提高，许多看过過这出戏的观众，都觉得陈湜的表演比以往又有进步，陈湜说：“香凝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个角色，我每次演出沉浸在剧中人物的悲欢离合中，每次演都会感动得落泪。”我想，也许以后陈湜依然自信地演绎舞台上的角色，依然还会把越剧当作是生活的一部分，但是在时间的氤氲下，浸润了更多情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