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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凡
提到巴西，离不开的是足球、美女、暴力，何塞·帕迪利亚这个名字对于大多数国人而言无疑是陌生的，但提个醒恐怕很多人会恍然大悟，对，他执导了《精英部队》。
《精英部队》掀起全球观影热潮并以黑马之势在柏林擒熊，延续其腐败、暴力主题的续集《精英部队2：大敌当前》意外的“一刀未剪”登陆国内影院，成为国人在大银幕上看到的屈指可数的巴西影片。《精英部队》系列亦在享誉世界的同时赢得了本土尊重，创下巴西票房佳绩，甚至打败了横扫全球的《阿凡达》。何塞因此赢得了好莱坞的垂青，便有了《机械战警》。
聚焦贫民窟对人心的改变
何塞出生在里约热内卢，这座“被上帝抛弃的上帝之城”，在这个拥有600余万人口的城市里，超过三分之一的人居住在贫民窟，是个枪不离身的“无主之城”。在那里，要么选择做贫民等待被抢劫，要么选择做劫匪等待被枪杀。
这样的成长环境，让何塞对里约热内卢的社会问题始终聚焦。无论是少年目睹母亲在自家杂货店被前来抢劫的街头混混枪杀的《巴士174事件》，还是BOPE（特别警察军事行动部队）队长挑选后继者以回归待产妻子身边的《精英部队》，抑或是原本针锋相对的安全局副秘书长与左翼激进人权斗士最终联手对抗警察体系的《精英部队2：大敌当前》，物理学出身的何塞将镜头对准故乡警匪沆瀣一气的贫民窟，剑指警察腐败、以暴制暴等敏感政治话题。延续到《机械战警》中，即便时空切换到2028年的美国底特律，影片的导火索来自机械战警“出口转内销”过程中有关“人性关怀”缺失的讨论—仍是不变的警察与罪犯间的抗衡。
有别于以往《上帝之城》、《人类之城》等巴西电影以穷街陋巷、毒品泛滥濫、暴力肆掠为主题，何塞的贫民窟给予观众震撼的并不是生活环境的恶劣，或犯罪的触目惊心，而是贫民窟的社会环境对人物内心的改造。
不刻意露骨地去展现贫民窟里肆虐的罪恶，时不时过曝昏黄的光影，平行叙事地讲述着纳门西托训练马蒂亚斯加入BOPE与剿灭毒贩白安诺的过程，贫民窟毒品犯罪的猖獗犹如一记重拳砸向了观众的心灵。异曲同工之处正如《归来》浓墨重彩地展现人物情感的寄托与变迁，而让时代隐名埋姓的藏身于不经意的话语与物什之中。
揭示“朝南公寓看不到的”现实
迥异于我们熟悉的大陆第六代“穷山恶水长長镜头，小偷妓女强奸犯”式的现实主义，何塞对现实的关注点往往着力于社会理想与政治体系的矛盾。
政治体系的荒谬是何塞对现实的关注点之一。政治体系的职责与其实质社会功能间間存在着相悖的差池，人物在实现个人社会理想之时，不得不“以其道还治其身”，从而使其社会职责与行为本质同样产生差池。
《精英部队》中，富人们以NGO组织为幌子在贫民窟中更容易地接近毒品甚至运送毒品。马蒂亚斯在目睹大学同学吸毒后选選择了隐瞒警察的身份，尽管他们触犯了他正在维护的法律。队友内图圖的骤然殉职刺激了马蒂亚斯，他冲进以正义之名游行的富人队伍中，怒喝着他们是“一丘之貉”。异曲同工的是，一次突击执法中，纳西门托将参与运送毒品的学生按在涌血的尸首上，怒斥“是你资助了这這些破玩意”。毒贩头目白安诺被俘且贿赂失败后竟极为体面的请求“不要打脸，老板，你会毁了我的葬礼”，警察在毒贩眼里竟是可以讨价还价的“老板”。马蒂亚斯举起霰弹枪上膛瞄准的一刻完成了成长長为BOPE的转变，在律师与警察两职业间徘徊良久的他最终选择成为最粗暴的警察。
《精英部队2：大敌当前》影片小标题的直译为“另一个敌人”。如果第一部中的终极BOSS是白安诺式的毒贩，他们腐蚀了贫民窟和警察，第二部的“另一个敌人”毫不掩饰地指向警察体系。高升的纳西门托希望借消灭毒贩、清理贫民窟犯罪来断掉腐败的经济链，却引发了更强大的警察体系接管并发展原本的毒贩“生意”，甚至在极大程度上“合法化”。
另一方面，何塞钟爱于亦正亦邪的人物，而非道德化身的人物，使之在社会与與家庭的容器中发酵双面而矛盾的性格。正如“骷髅”队长的身份一样樣，牺牲家庭生活奔命于铲除城市罪恶的纳西门托有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一面。不离身的塑料袋每每都让俘获的毒贩甚至其亲属鲜血淋淋。安全局副秘书长的职务之便兑现了他发展壮大BOPE的诺言与愿望，无可否认的是平步青云的背后是爱愛徒马蒂亚斯作为“替罪羊”的被迫离开。
何塞正是通过如此的正邪于一体的矛盾，刻画着政治体系与人物实现社会理想间的巨大冲突，增添戏剧张力的同时，确立了影片理性旁观者的姿态，产生不带褒贬的客观纪录观感。
社会体體系的荒谬与亦正亦邪的人物构成了何塞展现人物社会理想与庞杂政治体系间矛盾的有力途径。正如马蒂亚斯愤然指出的那样：“在你们朝南的优雅公寓里，你们是看不到这些的”。何塞通过光影意欲展示的，便是里约热内卢的“这些”。
水土不服的失守与坚守
在美国队长也要卖弄Cup的年代（从《美国队长》到《美国队长2：寒冬战戰士》，克里斯·埃文斯的胸肌激增式“发育”），何塞显得格外“偏向虎山行”。随着一声火光冲天的爆鸣，初来乍到好莱坞的何塞“残忍”地在《机械战警》进行到约五分之一的时候彻底地让男主演披上“Made in China”的铁甲威龙，自此帅气小生乔尔·金纳曼能“卖弄”的便只剩下没有了头盖骨的脑袋与與一对看得清呼吸原理的肺。尽管如此的画面让诸多观众难以接受，但直观而强烈的视觉冲击蕴含的讽刺与反思却昭然若揭：无论从金属外相，还是从被操控的思维能力来看，“重生”的墨菲都只是机器“人”，集团巨鳄关注的是解决听证会对“人性关怀”的质疑，至于解决決方式是否牵涉“人文关怀”的问题，似乎从未有幸列入他们的日程计計划。
然则这些曾经以巴西电影面貌给予观众震撼的，风格化、个性化的导演元素，似乎在好莱坞制作体系中有些水土难服。与《精英部队》系列的好评如潮迥异，经典影片翻拍潮中备受期待的《机械战警》无论从票房还是口碑都只能算差强人意。
好莱坞完善而严苛的体系既保证了《机械战警》科幻片属性的外相纷繁绚烂，亦钳制了自由思考表达之如何塞的个性空间。完备的技术支持下，较之老版，《机械战警》在致敬之余，无论是造型设置抑或武器装备都更具时代感，但人物关系和事件推进的处理却卻显出简单粗暴的倾向，不见原本何塞对人物心路历程刻画辛辣独到的功力。
倒是在配角的刻画中，仍能看出他的努力。GO叔加里·奥德曼饰演的诺顿亦正亦邪，更类似于何塞影片中社会化的真实的“人”。塞缪尔·杰克逊以电视节目主持的形式奉献了一场媲美其在《低俗小说》中精湛演出的独角戏，充斥于影片叙事首尾与情节点间，算是某种对人物独白缺席的补偿。何塞在好莱坞匍匐地坚守着他的导導演特色。
同为第三世界的巴西，其电影人亦正在探寻着发展民族电影与开拓海外市场的双重语境中的可行之道。何塞以其个性化的影像表达独树一帜，既不粉饰亦不刻意，既不偏颇亦不暧昧。无论是继续探路好莱坞，或是折戟重返故土巴西，我们都期待着他一如既往地为观众端上一桌《精英部队》般的美味佳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