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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剧、电影导演
■ 2013年10月7日在巴黎去世，68岁
帕特里斯·夏侯 1944.11.2-2013.10.7 生于法国卢瓦尔省
作为一个戏剧、电影导演，帕特里斯·夏侯（Patrice Chereau）注定是法国历史上引人注目的一位，不仅是因为他曾多次获得至高无上的荣誉加冕，同时他也被无数次推上舆论与争议的风口浪尖。当地时间10月7日，夏侯因肺癌在巴黎去世，享年68岁。
一
帕特里斯·夏侯1944年11月2日出生在法国西部卢瓦尔省莱齐涅的一户画匠家中，从小就受艺术熏陶的他自然而然地对艺术产生了浓厚兴趣。夏侯中学时期，全家搬至巴黎，他在就读的路易勒格朗中学创办了一个戏剧社，自导自演之外，还亲自设计服装和舞美。19岁时，夏侯执导了雨果的戏剧《干预》(Intervention)，这出剧相当成功，醉心戏剧的夏侯从索邦学院辍学，决心全力从事戏剧创作。
1966年，22岁的夏侯成为了巴黎西北部郊区萨特鲁维尔镇一家剧院的总监，在那里他认识了设计师里夏·贝杜齐，后者日后成为夏侯大部分舞台剧和电影的美术设计。夏侯十分强调舞台调度中的视觉元素以及演员肢体的情感表达，他有时会要求演员做出一些风格诡异的肢体动作或是让他们画上奇形怪状的妆容。就这样，20岁出头，夏侯正式开始了极具个人风格的戏剧导演职业生涯。
此后，年轻的夏侯相继在法国、意大利和德国的几家剧院工作，很幸运地得到与前辈导师一起合作的机会，其中包括米兰歌剧院戏剧导演乔治·斯特雷勒、法国戏剧导演普朗雄。其间，夏侯把当代戏剧的概念带到了古典戏剧中，让许多经典作品焕然一新，其中最重要的是重新执导法国18世纪古典喜剧作家马里沃的作品《争执》(La Dispute，1973)。这部戏大受赞誉，连法国国宝级女星伊莎贝尔·阿佳妮都为之倾倒，阿佳妮是夏侯之后另一部为人熟知的史诗电影《玛戈皇后》的女主角。
1976年，应德国拜罗伊特歌剧院之邀，夏侯导演了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作为该剧院的百年诞辰献礼剧。该剧首演后，曾一度引发争议，因为夏侯再次大胆地将这个神话故事的一部分放在了工业化时代，想借此反映资本主义对工人阶级的剥削。他因此被冠以“马克思主义的破坏者”之名。不过争议没有阻止这部歌剧的成功，当1980年这部歌剧在拜罗伊特歌剧院落幕时，全场观众起立鼓掌，足足持续了45分钟之久。《尼伯龙根的指环》成为了一部划时代的歌剧作品，也成为夏侯在舞台生涯中一座高山仰止的里程碑，纽约大都会歌剧院总经理彼得·格尔布评价它“是第一个‘高概念歌剧’，彻底改变了歌剧的形态”。
二
除了在戏剧舞台上实际积累的经验外，作为电影导演的夏侯一直深受戏剧家布莱希特、阿尔托（残酷戏剧理论的提出者）以及好莱坞演员奥逊·威尔斯等人的影响。这些影响虽然鲜有反映在他的电影作品里，但是多年的沉淀也足以让他在电影上的起步一鸣惊人。
夏侯1975年拍摄的电影处女作《爱的肉体》（Flesh of the Orchid）是一部风格阴郁的心理惊悚剧，故事基于英国作家詹姆斯·哈德利·契斯的通俗小说《没有兰花献小姐》（No Orchids for Miss Blandish，1948年曾被改编成同名电影）。这部处女作群星闪耀，演员阵容包括夏洛特·兰普林、艾薇琪·弗伊勒、西蒙·西涅莱以及阿莉达·瓦莉等。夏侯大胆使用了德国表现主义的视觉语言，凭借此片一举获得1976年法国恺撒奖最佳设计以及最佳摄影的提名。
1983年的电影《受伤的男人》（The Wounded Man）对于夏侯来说则是一部更加个人的作品，他和合作编剧艾尔维·吉贝尔一起写作六年才完成剧本。该剧讲述的是一段懵懂少年亨利和神秘中年男子尚之间扑朔迷离的情感。整部电影充满情欲、交易、诱惑、占有、真情、报复……情节隐晦胶着，情感恣意放任，气场绝望而富诗意。电影里，亨利对尚产生了不可救药的情感，却被尚一骗再骗。片末，亨利用双手掐死尚，吃一片尚服过的安眠药静抱着尚入睡，不禁令人联想到法国“现实主义”画家居斯塔夫·库尔贝貝的同名画作《受伤的男人》。该剧的演员阵容也不可小觑，扮演亨利的男演员让·雨果·安格拉德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法国最知名的男演员之一，曾主演过法国电影《巴黎野玫瑰》。另外，片中扮演一名男性嫖客的演员居然是法国影坛教父级級别制片人、导演克劳德·贝里，对法国电影稍有认识識的观众都听说过他制作的《我爱你，我也不爱你》、《苔丝》、《情人》、《玛戈皇后》、《美丽新世界》、《谷子和鲻鱼》、《欢迎来來北方》，以及导演的《老人与小孩》、《男人的野心》、《甘泉玛侬》等影片。
与处女作一样，这部影片在业内也颇有建树，入选当年戛纳竞赛单元，并获得当年法国电影最高奖，恺撒奖最佳原创剧本奖，和最佳导演、最佳新演员提名。在上世纪80年代，当艾滋病的阴云正要扩散之前，关于这部黑暗的审视同性情感的电影，夏侯表示，它并不是一部“同志电影”，而是关于一个“密闭的生活环境”。在现实生活中与男演员帕斯卡·格里高利同居多年的夏侯生前曾对卫报的记者说过：“我并没有像许許多‘同志’报刊所指责的那样，特意放大和聚焦同性恋故事。事实上，任何的爱情故事都是一样，都是关于欲望的游戏，以及你如何与欲望共存。”
三
告别早期电影阴沉忧郁的风格，1994年，夏侯迈进了他电影导演生涯的一个高点，带来了一部一生中耗资最大、野心勃勃、华丽磅礴的史诗电影《玛戈皇后》（Queen Margot，161分钟）。该剧由法国女星阿佳妮和男演员樊尚·佩雷主演，根据大仲马名著改编，讲述了16世纪法国历史上著名的针对新教徒的大屠杀“圣巴托罗缪之夜”的故事。这部电影不仅成为夏侯在票房上最成功的作品，而且还获得了1994年戛纳电影节评委会大奖、最佳女主角大奖，第67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服装设计提名，以及1995年恺撒奖包括最佳女主角、最佳女配角、最佳男配角、最佳剧本和最佳服装设计在内的五项大奖。
浩荡奢华華的《玛戈皇后》之后，1998年，夏侯又拍摄了一部以手持摄影为爲主的小制作电影《爱我就搭火车》（Those Who Love Me Can Take the Train）。电影讲述一个個遁世的双性恋画家去世后，他生前所认识的人——近亲远邻、朋友爱人因为画家生前一句“爱我的话就搭火车”而纷纷来到巴黎同一个火车月台，搭车車去参加画家的葬礼。葬礼这漫长的一天，对这些宾客来说，似乎并不是为了重述死者生前的故事，也不是寻找和死者有关的记忆，而是审審视他们彼此间的关系。看似凌乱的人物关系里充斥着各种性格角色的张力互动，也不乏情节剧中的煽情。这部电影口碑不一，有的人看出了人生的荒凉感，也有人觉得通篇唠叨而空洞，但它仍然让夏侯提名第51届戛纳电影节竞赛单元金棕榈奖。同样值得一提的是，片中扮演去世画家的正是去年主演了《爱》（Amour）一片的法国老牌演员让·路易·特兰蒂尼昂。
然而，夏侯从来不满足于一边倒的褒奖，他似乎更乐于挑战话题性题材，探究人情的极致。2001年，他拍摄了一生中唯一一部英语电影《亲密》（Intimacy）。影片根据英籍巴基斯坦作家汉尼夫·库瑞什的两个短篇小说《亲密》(Intimacy)和《夜灯》(Night Light)改编。夏侯对原著进行的最重要的改编就是强调和突出了女性视角，他在拍摄过程中意识到是女主角克莱尔决定了一切，“女人带来了希望与和平”，这使得女主演有了更大的发挥揮空间。库瑞什说，夏侯将“一部男性的书改成了一部女性的电影”。在2001年柏林电影节上，共有世界各地的三百多部影片上映，其中23部角逐金熊大奖，最终夏侯凭借《亲密》一举夺魁。
《亲密》由两位外形并不特别出挑的英国演员出演，讲述一个已婚男人和一个已婚女人的婚外偷情故事。影片全长近两小时，性爱场面长达35分钟，争议在所难難免。媒体把它称为2001年柏林电影节中最性感之作。然而，诸如此类的评价显然与导演的创作初衷背道而驰，为此，夏侯本人直截了当地说，“这部电影并不像色情片。” 纵观全片，电影一反工业化色情电影中的套路，打破了色情电影所必需的肉体和氛围的美感，如同英国的天气一般阴冷灰沉。在男女主人公偷情的公寓里，看不到传统色情电影的布光和布景，更没有完美肉体和经过渲染的情欲呈现。夏侯解释道：“你当然可以找克劳迪娅·希弗拍，可那会是另一部，而我的这一部不是色情片，不是下流片，那些当它是色情作品来看的观众对我毫无意义，他们太平庸了。人是天生不完美的，而这就是生活。”夏侯摒弃了性爱场面所有可能出现的表演成分和技术成分，力求通过影像还原生活原本的面目。
2003年，夏侯拍摄了一部讲述不同性取向的兄弟俩共同面临生死课题的电影《死亡诗篇》（His Brother），这一次，夏侯直接把镜头指向了死亡的残酷。片中的哥哥因为血液疾病而不得不接受手术，一段长达5分钟的术前刮毛镜头无疑让所有人都直冒冷汗，如坐针毡。整部片子里，兄弟俩从互相排斥，到互相宽容、依赖，甚至彼此救赎，导演不但讲述了同性恋的边缘化问题，更多层面上回归了爱愛与理解的主题。片尾，哥哥被绝症折磨到瘦弱不堪的身体慢慢走向大海，（同性恋）弟弟在阳台上，对着大海点燃一根香烟。鸥声漫漫，海风阵阵，对生命逝去的坦然尽在不言之中。
2009年，夏侯凭借《被迫害妄想》（Persecution）再次提名了金棕榈，该片女主角是近年来文艺片十分抢手的女演员員，法国歌手、演员赛吉·甘斯布和英国女演员简·伯金之女夏洛特·甘斯布。这部探讨都市人孤独症的电影成为了夏侯的最后一部剧情片。
多年以来，夏侯一直计划着和美国著名演员艾尔·帕西诺一起合作一部讲述拿破仑流亡至圣赫勒拿岛的电影，但由于资金问题终未能如愿。
生命最后几年里，因为健康原因，夏侯几乎已经退出了电影圈，但仍继续活跃于舞台之上。2011年5月，他在伦敦的新维克剧院执导了一部由挪威戏剧劇小说家容·福塞写的70分钟双人剧《我是风》（I Am the Wind）。该剧出色的高难度表演被卫报剧评人褒奖为“迷人至极”。今年7月，由他制作的理查德·施特劳斯歌剧《厄勒克特拉》(Elektra)在法国艾克斯音乐节上首演，同样受到了全场观众起立鼓掌的待遇。
四
作为爲一个特立独行的艺术家，帕特里斯·夏侯从不隐藏他的政治立场：1962年他曾参加示威活动，反对法国对阿尔及利亚亞的战争；1979年他又出面支持捷克前总统瓦茨拉夫·哈维尔；1994年波黑战争，他带着新片《玛戈皇后》跑到被围攻的萨拉热窝放映；2000年，极端右翼加入奥地利执政联盟后後，他抵制出席萨尔茨堡音乐节……
夏侯去世后，法国总统奥朗德在第一时间发表了哀悼：“文化界为之哀痛，因为法国失去了一位艺术術家，夏侯是法国的骄傲。”
阿佳妮无限伤感地追忆道：“我从看到他导演的马里沃话話剧《争执》就爱上了他，我被他对肢体语言的运用给俘虏了，在他的作品中，演员们在舞台上奔跑，时而靠近时而远离……太具革命性了。后来我演了他导演的《玛戈皇后》，那部片子是我们俩永远的联结，那之后他又找过我两次，可惜我都错过了。对不起，帕特里斯，我以为你是永恒的。”
年迈病弱的作曲家布列兹在日前接受法国世界报访谈时同样表达了对这位导演朋友的极大敬意。他们曾经在拜罗伊特合作过“指环”百年版，在巴黎首演过過完整版《璐璐》，在维也纳演过《死屋》。“我们工作时总是激情澎湃，”布列兹说,“他是唯一一个我想合作的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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