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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丁堡前沿剧展本月的两部作品《等到深夜又如何》和《我，马瓦里奥》，虽皆为蒂姆-克劳奇出演的“小戏”，但两作四两千斤的实验思想与精妙格局，让我们足以见微知著，深深钦服于这位享有“苏格兰剧场之王”美誉的表演大师出众的戏剧才华。
说《等到深夜又如何》和《我，马瓦里奥》是小戏，不仅因为两作皆小剧场演出，舞美轻简，只有一两个演员，更因为两作皆从小角度切入。《等》剧讲述一对故友深夜重逢的尴尬与龃龉，话不投机、三言两语间，两位演员道出一地苍凉。《我》剧作为蒂姆的莎剧配角独角戏系列的新作，充分表现了《第十二夜》知名丑角马瓦里奥的可笑可悲、偏执愤世的人物形象，蒂姆那一张“会说话的魔脸”几近诠释了人类五官演技的极限。
作品虽小，但创作者金线密埋。潜藏在水下的冰山，是对表演、观演等关键戏剧问题的深刻思考与实验。在《等》剧中，蒂姆秉持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式表演法，将自己完全代入角色与情节，甚至袜子上的破洞都因人物性格而专门设计。另一名演员安迪·史密斯则采取布莱希特式表演法，几乎全场坐在谱架前阅读剧本，时而跳入剧情与蒂姆对话，时而跳出剧情以第一人称叙述，甚至走入观众席邀请观众互动。在《我》剧中，蒂姆彻底将观众纳入到了演出之中，场面一时喧腾。他极尽责备、挑衅观众之能事，逮住每一位迟到观众“批评教育”，还兑现“复仇诅咒”，将不明所以的观众扔在观众席扬长而去，甚至邀约观众踢他屁股、帮他上吊。
正如蒂姆在演后谈中自陈，两部作品都在向戏剧艺术的重大课题发出挑战：“体验与间离两种戏剧表演体系，能否实现融合？”“剧场横亘于观、演之间的无形墙，到底能否真正打破，让演员、观众没有区别？”蒂姆远非对这两大难题最早的探索者，但他此次两作对此的回答，皆独到、巧妙而精彩。
《等》剧一反之前对表演法融合的思维定式，既非“上一秒体验下一秒间离”亦非“体验间离两时空”，而是让两种方法直接对對话，出人意料却不显突兀。《我》剧则在“拉茫然观众完成规定动作”的形式化互动之上更进了一步，不再只满足于观众虽走上舞台还是听命于演员的既定部署，而真正通过刺激观众与剧中人交手，给予观觀众参与剧情发展、与演员平等“创作”的决心与信心，其思想与曾引发剧坛地震的名作《骂观众》一脉相承。
更加值得称道的是，两作的戏剧实验绝非故作惊人，而是真正将实验与剧劇情、人物水乳交融，甚至戏剧实验已转为对情节的助力，让对戏剧理论知之甚少者也能无碍入戏，暗中受益。《等》剧的两种表演体系与與两位角色的人物特点其实紧密契合，不同演法的鸿沟也形象化为友谊誼渐行渐远；《我》剧把骂观众与表现马瓦里奥的可笑可悲无缝地合为爲一体，甚至启发观众，尤其是小朋友，重新检视我们对待文学和生命中丑角的态度。
听闻蒂姆·克劳奇是在英国大剧场登上表演巅峰后，毅然转战小剧场，我们更加感受到他此次的两兩作蕴藉的深厚戏剧思考：作品可小，余韵要大；要让百姓开心，更引行家深思。此等剧作能来中国，实在令人高兴。
■微评
@毛biuBIU：蒂姆·克劳奇用灵魂在演戏。一个人80分钟鍾的疯癫与逗趣，我却被苍茫大地间的茕茕孑立和无所依赖感深深包围圍，一次都笑不出。
@四季旅人：蒂姆·克劳奇关心的是剧场的形式以及和观众的关系。因此一次次的跳出和观众互动并试图触碰底线，以期获得设想中的反馈。不过国内观众还是太善良了。
